兩人回了巷子裏，耿柔做賊似的開了門，看看客廳裏面沒有人，才拉著霍北辰進屋。霍北辰被拉進黑燈瞎火的屋子，感覺沒走兩步，就進了耿柔的房間。

耿柔打開燈，不過十坪米的小房間在霍北辰眼中展現全貌，角落一張狹窄的單人床，旁邊是張褪了漆的書桌，一個自制的書立裏滿滿的都是書，耿柔帶回來的筆記本電腦，一個床頭小燈，基本就占滿了整張桌面。椅子也是老式的木椅，霍北辰從沒親眼見過，像古董。

“你坐吧，我給你倒杯水。”好客的娃還記得人家是來做客的。

耿柔悄悄出去給霍北辰倒水，霍北辰站在屋子中央，仔仔細細將耿柔的房間打量了一番，這才發現地板竟是水泥的。這年頭，居然還有水泥的地板。

霍北辰想到耿柔是在比他家儲物室還小的房間裏長大，有些心疼。

耿柔很快回來，用玻璃杯盛了一杯溫開水進來，霍北辰坐在她的床上，接過她的水杯，將自己的手機遞給她，“我的手機快沒電了，你幫我充上電。”

“你的充電器呢？”她用的手機跟他不是一個充電口。

“在包裏。”

耿柔伸手去掏他的充電器，霍北辰邊喝水邊說：“我包裏還有一盒巧克力，你拿出來吃，特產。”

耿柔替霍北辰的手機充上電，轉回來坐在椅子上，從他包裏拿出一盒全外文的巧克力，耿柔看不懂，只認得牌子，這家的巧克力全世界範圍內赫赫有名。她沒有矯情，道了謝，將它放在書桌的書上。

她打開霍北辰給她的七夕禮物，是一個開口的線圈手鐲，看材質應該是玫瑰金的，簡約又優雅。

“喜歡嗎？我也買了一個，黑鈦金的。”霍北辰伸手，給她看他戴上的黑色手鐲，“情侶單品。”

耿柔看看他手上，默默地點頭，拿出來戴在自己手上，伸到他的手腕邊，一金一黑竟然顯得很協調。兩人相視一笑，耿柔道：“我今天也有個禮物送給你，已經發到你的郵箱了，過了零點，你註意查收一下。”

在霍北辰來之前，耿柔還是送出了她的七夕禮物——一張有點傻氣的搞怪自拍。霍北辰一直要她給拍一張，她總沒有答應，但還是作為情人節禮物送出去了。不過她將郵件設了定時發送，定在今天的零點零分。算是她的一點小別扭了。

“為什麽要過了零點？” 霍北辰將杯子放到書桌角落的一個空隙，傾身將手臂撐在膝蓋上，將耿柔圍在中間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，用大拇指摩挲。

“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啊？”耿柔低頭看了看自己被輕輕摩挲的手背，又擡眸看他。

兩人對視，相望久久，一股情愫慢慢地流淌開來，自然又純情。

霍北辰緩緩傾身，嘴唇慢慢靠近耿柔的紅唇。耿柔有些緊張，但沒有閃躲。

就在即將碰觸的一瞬間，外面響起了耿奶奶的聲音，“妹妹，你還沒睡啊？”

乖寶寶耿柔頓時嚇得心驚肉跳，一把推開霍北辰，“快藏起來，快藏起來！”她低聲焦急道。

地方就這麽點大，他藏哪？霍北辰雖然認為耿奶奶不會進來，但還是順了耿柔的意思踢了鞋往床上一躺，薄被緊巴巴地蓋住他的身軀。

“奶奶，我睡了。”耿柔沖過去關了燈。

耿奶奶像是起夜，耿柔豎耳聽著奶奶緩慢的腳步窸窸窣窣，過了一會，又聽見沖水的聲音。再過了一會兒，腳步居然朝她的房間來了。耿柔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，要讓爺爺奶奶知道她半夜三更帶回來一個男生，老兩口肯定都會嚇出病來。

她急忙沖過來往床上一躺，將霍北辰擠到角落。原本不大的單人床難以容納兩人，霍北辰側著身，手挽了耿柔的腰，才勉勉強強躺穩。

耿奶奶打開門，向裏面望了一眼，黑漆漆的，她一雙老花眼只能看見床上有一團，“妹妹，早點睡，書明天早上再看。晚上睡覺蓋著肚子，別著涼。”

“哦。”耿柔幹巴巴地應了一聲。

耿奶奶這才滿意地關門走了，耿柔豎起耳朵，這回聽見了奶奶關房間門的聲音。

她總算松了一口氣，想要起身開床頭燈，腰間強有力的手臂卻箍得她動彈不得。耿柔這才發現自己與霍北辰處於什麽樣一個狀況下。她的身子又僵硬了。

霍北辰的呼吸在她耳朵游移，熱熱的，癢癢的，耿柔心跳得跟打鼓似的。她想開口，卻只有重重的呼吸。

“妹妹？”霍北辰的唇就貼在她的耳朵上，低沈的聲音直接鉆進耿柔的腦海，“你奶奶怎麽叫你妹妹？”

“那是小名……”

“哦？”

霍北辰讓耿柔轉身，耿柔不幹，他半強迫半哄騙，迫使耿柔轉了個身，黑暗中，兩人的眼眸相遇，如星河璀璨。安靜的房間裏靜謐下來，只聽得見街道外面隱隱的腳步聲，以及兩人輕緩的呼吸聲。

兩副身軀貼得很緊，熱度隔著薄薄的衣料相互傳遞，很熱，熱得心臟發燙。

好一會兒，霍北辰沈沈地輕聲說：“你的小名這麽好聽？那我也叫你妹妹。”

“你別叫……”妹妹兩個字，從他嘴裏吐出來，怎麽就那麽……撩人。

“為什麽？我要叫，妹妹，妹妹。”

霍北辰每叫一聲，都好像重重的鼓敲在了耿柔心裏，耿柔慶幸沒有開燈，因為她現在的臉龐，一定紅得不像話。

“你別叫……唔！”

耿柔伸手想捂住霍北辰的嘴，卻被他早一步堵住了自己的嘴。他含吮著她的唇瓣，一下又一下，令整個房間都充滿了無比暧昧的聲音，耿柔緊緊閉著眼，由著他親了好一會，她快喘不過氣，唔唔地想推他，霍北辰抓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，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，原本還不徐不疾的吻突然變成急躁而狂暴，他的舌蠻橫抵進來，在她嘴裏肆意攪弄，好像要將她整個都吞下去。

這個吻跟以往的吻都是不同的，耿柔只能被動仰頭，任由他一次次地親吻，兩人的氣息都越來越粗……她才如觸電似的猛然回神，“不行！”她推開他。

霍北辰猛地坐起來，他的聲音簡直沙啞得不像他，“你們家洗手間在哪？”

耿柔連忙也掙紮著坐起來，她扭開床頭燈，“你跟我來。”

兩人迅速但仍然靜悄悄地出了房間到洗手間，霍北辰進去了，耿柔就在外面等他。他進去好一會兒沒出來，耿柔也沒催，她覺得臉上燒得慌，缺水，跑去灌了一大杯水，又倒出一些來撲在臉上。

霍北辰總算出來了，兩人又無聲無息地回了房間，氣氛有些小尷尬，霍北辰在椅子上坐下，輕咳一聲，“你睡吧，我玩游戲。”房間床什麽的，果然誘惑力太大了。

“我家沒有網絡。”耿柔幽幽地道。

“……那我玩掃雷。”這也是很敬業了。

耿柔在床上躺下，默默地在朝角落挪了挪，然後側著身看打開電腦的霍北辰。

霍北辰還真的掃起雷來，專註的表情好像全世界只有掃雷最重要。

“你今天飛來飛去，不累啊？”

“不累。”

耿柔輕笑一聲，那一笑讓霍北辰骨頭有點酥。

“過來睡吧，不過不準再亂來。”

霍北辰驀地想起未來的自己對他說過的話，耿柔要是真在乎他了，真能讓他受寵若驚。他轉過頭，耿柔的臉蛋被淺淺的橘黃燈光照得更加柔和，跟加了濾鏡似的，美成天仙了。

“……那你先睡，這麽早我睡不著。”他還得冷靜冷靜。

“那你記得鎖門。”

一聽霍北辰更不冷靜了。

耿柔又往墻角貼了貼，盡量給霍北辰留出多一點的位置。霍北辰掃雷了掃了一二十場，簡單的，把把輸。最後他終於關了電腦，將門下了小鎖，回來關了床頭燈，輕輕地躺在耿柔身邊。

耿柔狀似睡著了，但她閉著眼睛仍能感覺到霍北辰上床的一舉一動。直到霍北辰側著身在她身邊躺平，她才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放松地輕喟一聲，霍北辰也輕呼了一口氣。

兩人輕輕地笑了起來。

“晚安。”

“晚安。”

單人床上擠雙人，竟然也能一夜好眠。清晨天還沒亮，耿奶奶又來開耿柔的門，幸好霍北辰給鎖了。小小的開門聲讓耿柔立刻驚醒，近在咫尺的，是霍北辰放大的睡容。

大清早刺激過頭了。

“怎麽把門鎖了，妹妹？”耿奶奶敲門。

霍北辰也被敲門聲驚醒，他笑眼微瞇，慵懶低喚，“妹妹。”

耿柔捂了他的嘴，“奶奶，幹嘛？”

“你今天不看攤子，就去看看你爸爸吧，午飯不用你煮了，你回來是不是還沒去看過你爸爸？”

耿柔原本帶些小驚慌的眼神頓時冷靜下來，“我知道了。”

耿家老兩口出去擺攤了，耿柔他們既然也醒了，也都起了床。

霍北辰一看手機，才五點半。他打了個呵欠，問：“你爺爺奶奶他們這麽早出去幹什麽？”做運動？

“他們去擺攤，賣早餐。”耿柔打開門，“家裏沒人了，出來吧。”

只出去了爺爺奶奶，就沒人了？一個家庭的核心部分，應該還差兩個吧？霍北辰猶豫了一下，問她：“你奶奶叫你去看你爸，你爸在哪？”

耿柔正在替霍北辰找牙刷，聞言頓了一下，“哦，他在牢裏，無期。”

霍北辰打量屋子的動作停住了，他看向耿柔，“什麽時候的事？”

“我三歲。”

霍北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“你爸犯了什麽事？”

耿柔找著一把牙刷，站起來遞給他，平靜的說：“他殺了人。”

霍北辰下意識的接過，“被人陷害了？還是過失殺人？”

“沒有，就是很普通的那種殺人。聽說是他在吃飯的時候跟一個醉漢吵架了，對方說話很難聽，他就把人給砍死了。對，我爸就是那種小混混，身上帶刀的那種。”耿柔指指洗手間，“你先去刷牙吧。”

霍北辰沒動，“那你媽呢？”

“我媽……改嫁了。”

“她怎麽沒把你也一起帶過去？”什麽媽忍心讓自己的女兒在這種破屋子裏面住。

耿柔輕笑，“傻子，帶著我，她連自己都嫁不出去。”

這是什麽話！霍北辰怒了，但他不敢說出來，怕耿柔傷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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